［米英］另一条路上的玫瑰花
文/和杏
01
亚瑟并不适应酒吧的氛围。
那里烟雾缭绕，红的黄的蓝的灯投射在年轻的肉体，男人女人高声的粗话，轰炸耳膜的音乐以及带着体味的香水气，都令他止步。
如果不是王耀再三要求，他是绝对不会踏足这里的。
“那里。”王耀拉着亚瑟坐在吧台前，为他点了一杯饮品。
亚瑟顺着王耀的目光，看到舞池里搂抱着的男男女女互相暧昧的挑逗，当然也看见了他的那位年轻的伴侣与一位漂亮的小姐搂搂抱抱相互低语，最后小姐见惯世面的嘴唇在他的领口留下鲜红的口红印记。
亚瑟接过酒保递来的酒杯，但是不喝，只是拿在手里。他觉得此刻自己好像应该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甚至觉得这是自己意料之中的事情，心里没有一丝看到与别人举止暧昧的情人应该有的感觉。应该失望？还是愤怒？他只是觉得，疲惫。
年轻的伴侣总是为他带来这样那样的“小麻烦”，他已经习惯了。
对于亚瑟来说，阿尔弗雷德太年轻了，二十刚出头的男孩子总喜欢沉浸在夜场酒吧联谊带来的刺激感当中。同居三年，作为比他年长六岁的伴侣，亚瑟也有包容他的义务，但是近几个月来他太多次在深夜里醉醺醺地回家，甚至发展到夜不归宿——亚瑟虽然知道阿尔不会做一些出格的事情，但还是逐渐滋生出不满、不耐烦的情绪。他曾经怀疑是感情的新鲜度下降，或者是自己工作太过劳累，但此时他不再想这些，他只是觉得心里足够累，不想在继续了。
王耀撑着下巴看了一会，“怎样？”他懒懒地开口，“虽然知道你已经下了决定，但是……”
“不会了，”亚瑟喝掉杯里的酒，辛辣的酒精让他鼻子一酸，面上有些发烫，“不会再这样了。”
这一句话，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身边的好友，亦或者是不远处战况激烈的伴侣阿尔弗雷德。
02
亚瑟回家以后，开始很快收拾行李，并提交了一早写好的辞职报告。他只是留下一封信，用装了刚刚兑好的蜂蜜水的玻璃杯压着，再一次环顾这个两个人一同住了三年的房子。
最后他把钥匙放在了信的旁边，转身离开了。
亚瑟刚刚放好行李，坐进王耀来接他的车里，就看到路灯下阿尔弗雷德有一些踉跄的身影。但他没有说话，只是系好安全带，闭上了眼睛。王耀发动了车子，经过阿尔弗雷德也没有停下。
微微有一些醉意的阿尔弗雷德不知道，刚刚他的爱人与他擦肩而过了。
03
其实他们当初的相遇，远远比现在的分开要美好的多。
18岁的年轻大学生阿尔弗雷德，不管是在球场肆意的挥洒汗水，还是在带着眼镜报告厅里认真做笔记，身上散发的荷尔蒙气息都深深吸引着亚瑟。那时的亚瑟不过是一个安静的过分的研究生学长，如果不是导师需要他帮忙带课，他应该是没有勇气去认识阿尔弗雷德这样耀眼的人吧。
那是一节专业课程的讲座。
亚瑟站在台上，很轻易地就一眼锁定前排的阿尔弗雷德。他镇定地打开PPT，清嗓，为这群大一新生讲解剖析专业课程等。纵然这样，他总是不经意间扫见那个年轻的男孩认真的面庞。
课程结束后，阿尔弗雷德出人意料地留了下来，主动帮亚瑟收拾好资料，并且又询问了几个专业上的问题。两个人十分投机地留下了联系方式。
亚瑟当时想，不出意外，两个人会成为同样优秀的律师，会进同一家律师事务所，一直相互扶持，朋友也好。
毕竟在感情上，亚瑟的确是一个被动的人。
04
阿尔弗雷德告白了。
实际上这是两个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起因是亚瑟在毕业之际，收到了他最向往的事务所的聘书，于是他邀请阿尔弗雷德一同去旅游散心。
彼时阿尔弗雷德大三，可以说是专业课最忙的时期，但他还是空出了假期——一来是的确需要休息的时间，二来这个邀请人对于他来说是无法拒绝的。
亚瑟很认真地做了规划，最后却因为天气原因致使航班取消而计划搁浅。阿尔弗雷德却没有沮丧，而是带着亚瑟改乘火车，目的地却对他保密。
这是一座迷人的小镇。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夕阳笼罩着大片的玫瑰，为她们绘上一层金边。已经有小商铺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灯，矮小的居民楼里也飘出了香味。亚瑟被阿尔弗雷德牵着手，看他与周围的人熟稔的打招呼。
“我从小生活在这里，”阿尔弗雷德带着他走进接近镇边缘的一家面馆，“玫瑰小镇。”
面馆的灯光映着大男孩的笑容。这样略有一些哀伤的、但是又明亮温柔的阿尔弗雷德是亚瑟所没有见过的，让他心疼。
面馆的主人从厨房的香气中脱身，那是一位带一些烟火气，但是眼神过分柔和的女性。他听到阿尔弗雷德叫她“婶婶”。
接下来他们在面馆里吃了晚饭。婶婶的厨艺非常好，面条上浇了一层薄薄的酱汁，搅拌开便散发出扑鼻而来的香气，切碎的肉沫以及软糯的小块土豆，都令人食指大动。同样是婶婶在晚饭后，趁着阿尔弗雷德清洗餐具的时候，偷偷拜托他照顾阿尔弗雷德，这个在很小的年纪就被父母抛弃，但是却很坚强的孩子。
“阿尔是很上进的好孩子，他说你会成为很优秀的律师，他一直很想像你一样呢。”婶婶拿出阿尔弗雷德寄回来的信件，一封一封给他看。
亚瑟的心仿佛被什么击中了。
05
月光如同泉水一样清澈，静静地流淌在玫瑰花海中，似乎暗色的阴影里都充盈着花香。两个年轻的大男孩坐在花海中，相顾无言。那是个很美的夏夜，阿尔弗雷德裸露在外的小臂不经意间触碰了亚瑟的，不知道到底引得谁乱了心神。
“我可以吻你吗？亚瑟。”阿尔弗雷德小声询问。
“你说什么？”亚瑟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侧过头问他。
阿尔弗雷德眼里闪过笑意，他听见彼此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我说，我要吻你了，亚瑟。”
06
但此时，什么也没有了。只有亚瑟一个人站在这片玫瑰中。
他不知道现在应该干什么，应该想什么。
有一些自责，又有一些困惑，更多的是茫然。
“柯克兰先生，不好意思，我打扰一下您的沉思。”不知何时，王耀站在了他身边，嘴里说着抱歉的话，却毫不客气地作出批评，“我不知道你在难受什么。在我看来，阿尔弗雷德的做法欠妥，多次不负责任的举动的确很消耗感情。而你也选择了离开。既然做出了决定，为什么还会放不下？”
亚瑟抿唇不语。因为他也不知道。
为什么放不下？
可能是自己没有真正和他敞开心扉谈过，也有可能是忽略的前面几次吵架的真正原因……
“你真是个别扭的人。”
亚瑟沉默良久，终于开了口：“走了。”
07
恍惚间，又一个三年过去了。这期间，亚瑟回到了英国，向朋友借了钱，很快凭借着毕业于名校的名誉与实力，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律师事务所。称不上名声大噪，但是才三十岁出头的、有一些成就的律师还是很难得。所以也不乏形形色色的男女或直白或委婉地向他表示爱意，他总是指指办公桌上盛开的玫瑰，笑着拒绝。
“老板，新招聘的实习生已经确定人选了。”秘书小姐敲门进来，“您要见见吗？”
“我信任你们的眼光。”亚瑟从文件中抬起头来，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这两天的案子有点多，他每天忙碌到深夜，也没有什么功夫关注招聘新人的事——虽然他知道这对于他的事务所来说真的很重要。“我看一下就好。”
他接过秘书递给他的三分简历，粗略的翻看了一下，了解他们大概学历、社会经验以后便放在了一遍。他对于三人的优秀履历很满意，打算等手上的案子结束地差不多以后再关注这三位实习生的表现。
亚瑟示意秘书去忙以后，重新把精力都投入进面前的工作里。
可是敲门声再次打断了亚瑟的进度。
“请进。”亚瑟头痛的放下文件夹，合上笔，却略有惊讶。金发的大男孩——或许我们此时已经可以称他为男人——闯入他的视线。他身姿挺拔，穿着正式的西装没有一丝不得体的地方。他看上去比三年前的那个人更加成熟稳重，让人不自觉地信服。
“老板，我是明天即将到任的实习生，阿尔弗雷德·F琼斯。很冒昧打扰您的工作。”他笑着，一步步走近亚瑟，在亚瑟的办公桌前站定。随着他的脚步，亚瑟沉寂已久的心好像又开始有了温度。
阿尔弗雷德将一封信放在亚瑟的桌子上。
“这封信作为交换，我想问你一个问题。”阿尔弗雷德上身微微前倾，似乎是为了看透对面那个人的想法一般，“听说你一直在等一个人，我可以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就是我面前的那个人。”亚瑟听见自己的心重新跳动起来了。
08
现在我们来公布亚瑟留下来的那封信的内容。
我们得承认，这封信真的是足够简明扼要啊。
亲爱的阿尔：
当你看到这封信，我已经踏上了另一条路。
最近几个月我真的太累了，原来一直向往的工作也并不适合我，相处了三年的伴侣也出现了怠惰期。
对不起，我做出了一个令人失望的决定。我想去另一条路上看看风景。
后会有期。
亚瑟·柯克兰留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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